天刚擦黑,雨水就劈头盖脸地落下来,不断有闪电划过天空,撕破黑暗,接着就是轰鸣的雷声从高空翻滚而下,雨水便更加剧烈地拍打在窗户玻璃上,约摸过了半个小时,呼啸的风又从远处疾驰而来,肆意地上下翻卷窗外破碎的铁瓦片。我在桌前办公,不禁担心起我的母亲。
母亲一个人在老家,管理着几亩虾塘,每晚十点左右去捕小龙虾,凌晨两点再去售卖。今夜雨横风狂,电闪雷鸣,虾塘里肯定涨了不少水,于是赶紧给母亲打电话,让母亲不要出门,不要去捕小龙虾。母亲在电话那头不断答应着,说雨水太大保证不出门,一定会等雨停了再去。
母亲是一个文盲,也生性胆小,不爱与人交流,父亲在世时,不管是下地插秧,还是耕翻菜园,都是由父亲安排,母亲则任劳任怨地按着父亲的安排做好每一件农活。父亲临走前,特别不放心母亲,说母亲太老实了,担心母亲在家安排不好事情,导致田地荒芜;担心母亲受村里人欺负,一个人没法生活。父亲走后,我和弟弟商量,想将母亲接到身边,但母亲不肯,坚持要留在老家,守着老房子,守着父亲留下的几亩虾塘。
我由于常年出差在外,很少有机会回老家看望母亲,于是更多的是通过电话与母亲联系,母亲每次讲述的都是家长里短,有时候我忽略了给母亲打电话,母亲则主动打电话过来,聊天的内容也是村里谁家小孩结婚了,谁家的儿女出息了,谁家的小龙虾养得好。
4月1日,抽空回了趟家,和爱人一起给父亲插青。晚上,爱人在院子里忙着安装监控,我则陪在母亲身边,边看电视边说话。昏黄的灯光下,母亲顶着灰白的头发,憔悴的脸上布满高低不平的沟壑,平静地讲述家长里短,讲述舅舅的病情和时日无多,讲述和村里人因为浇水发生的摩擦,讲述她半夜去捕小龙虾时在村头遇到的鬼魂。我一边听着,一边宽慰着母亲,心里也时不时地抽紧。
母亲实在是太孤独了,这个村子这个小组这隔壁左右就是她生活的所有天地,隔壁左右发生的事和她兄弟的事就是她所能接触的所有信息来源。我拿起母亲的手机,打开妹妹为母亲下载的抖音,问母亲学会看抖音了吗,母亲腼腆地告诉我说,还不太会。
父亲在世时,母亲连怎么摆放龙网,怎么从龙网中倒出小龙虾都不知道,收了小龙虾,也不敢拿去售卖,为此还挨了父亲好多骂,现在却很熟练了,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。现在别人家都是男劳力去干这样的活,而我家是母亲穿着雨裤,顶着矿灯,和他们一样,在虾塘里将龙网捞出,从中倒出一只只小龙虾,又将小龙虾按大小分拣好,接着卖给贩子。我笑着说,母亲变得越来越能干了,比村里好多男劳力都厉害。母亲羞涩地笑了笑说:“我多做一点,就能为你们减轻点负担。”
2月下旬时,连续阴雨,冷风刺骨,凉水惊心,小龙虾的价格较好,成虾每斤达到了40元。我在电话里反复叮嘱母亲,天气太冷,塘水太凉,不要去捕小龙虾了,等天气暖和后再去捕,母亲满口答应,却每晚都去捕小龙虾,过后却轻描淡写地说在水里多走几趟就不冷了。想到这,担心母亲会出门,到十点钟时,我查看潜江的天气,仍然是暴雨如注,赶紧打开监控,一直守着监控到12点,监控下一直都只有倾泄的雨水和飞舞的虫子,没有母亲的身影,母亲应该是没有出门,我才放心睡去。
母亲,守着老家的母亲,我永远的牵挂!(作者通联:88805·pccn新蒲京华中大区)